一
近日,昆明某中学发生了一起恶性伤人事件,一男子在校门口持刀致一死7伤后劫持1名学生作为人质。男子被当场被击毙,人质获救。
这样一则消息迅速在朋友圈刷屏。似乎,很少有比向孩子举起屠刀的恶行,更让人揪心、也更见出人性底线的沦陷的了。
然而稍稍梳理一下,我们便会发现,类似这样的悲剧,在我们这个盛产诸如“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幼吾幼以及人之幼”等格言的国度里,总是会不定时上演。
2004年09月11日上午10时许,江苏某幼儿园的28名小朋友遭到一持刀歹徒丧心病狂的砍杀。歹徒随身还携带有自制的燃气弹和爆炸装置,所幸他在试图引爆时被吴中经济开发区的城管队员制服,炸药没有发生爆炸。
而曾经引起广泛影响的一起幼儿园血案是,2010年3月23日早晨7点20分,福建南平实验小学门口,和平常一样聚集了一群等待进入校门的学生。令人始料不及的是,短短一分钟内,一名中年男子手持凶器接连伤害13名小学生。官方消息称,8个孩子不幸殒命,5名小学生受伤。这些孩子中年龄最大的也不过13岁。
二
到底是什么,让这些人,这些和我们一样出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的人,变成了嗜血恶魔?
刘再复先生发明了一个词叫“忍人”。他说,在中国文化系统中,“不忍”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。“不忍之心”就是良心,就是人之为人的一种特征。“忍人”则是掏空了这种不忍之心的人,能够对他人的苦难与不幸不动情、不动心、不动性。他们不仅能干残忍的行为,而且能够毫不动心地欣赏残忍的行为——这些向幼儿园孩子下手的人,就是这样的“忍人”。
福建南平幼儿园血案中,一个令人惊悚的细节是,按照凶手郑民生的供认,他原本计划杀死30名小学生。至少在那一刻,在他心目中,那些鲜嫩的生命只是帮助他完成杀人指标的一个数字而已。
这样的杀戳背后的一个共同原因是,因生活不如意而报复社会。比如事业失败、求职不易、恋爱不成功、家庭不幸福等。发生在重庆幼儿园的这起持刀砍人事件中,一种有待进一步证实的说法是,该女子砍人,仅仅是因为和老公吵了架。当然,也有可能是各种平时累积的不如意在那一刻爆发,使她走向了“报复社会”的深渊。
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,他们报复的方式,是举刀转向了比自己更弱的孩子。恰如鲁迅所说,“勇者发怒,拔刀向更强者,弱者发怒,却拔刀向更弱者”。我觉得再没有比这更能见出国民劣根性的了, 弱势群体大多是社会不公的受害者,他们面对不公,往往不是向强者讨公道,而是向更弱者找平衡,并将暴力和歧视发挥到极致。
这种弱者对弱者的报复,借用美国人类学家斯科特的一本书名,可称之为“弱者的武器”。
三
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“武器”,这是深不见底的人性黑洞。
恶就是恶,不需要太复杂的解释。每个人都有坠入低谷乃至遭遇绝境的可能,但是,一个真正善良的人,哪怕遭遇再多的苦难,也不会磨灭纯良的本质,守住人性的底线。反之亦然。
福建南平幼儿园血案中,导致8个孩子死亡的凶犯郑民生竟然认为他之所以犯案是因为社会冷漠,自己只承担30%责任。在这种扭曲的灵魂面前,我们能“反思”出些什么?
网上有一段流传甚广的话说,永远不要对他人的苦难无动于衷,只要有一个人绝望,所有的人都不安全。这句话当然很有力量,不过我仍然想把这段话稍稍修正一下,毕竟,每个人都可能有面临绝望的时候,但绝望不能成为伤害他人与社会的借口。所以,我们更要做的是,永远不要对生活中的恶无动于衷,通过对恶的集体制裁,来消除那些埋伏在我们身边的人性暗洞。
具体到发生在昆明的这起人质劫持案件来说,我的另一层感慨是,他的犯罪动机究竟是什么、他为什么要见女记者、这背后有什么故事……所有这些,尚没有见诸报道,对公众来说成了另一个“黑洞”。虽然,向无辜孩子举起屠刀的人,不配获得任何同情,不配向公众展示他的任何苦难与不幸,但是,社会有必要深究这一切,来预防类似悲剧再次发生。
我知道,在深度调查报道日见稀缺的今天,要彻底呈现事件真相已经是一种奢望了。